王惠珀感懷隨筆》生命科學的人文觀優傳媒新聞網 (2024-04-19 06:32:27)

上帝造人，讓身體永續經營，靠的是一個有序消化外來物(xenobiotics)的機制。這個機制得好好愛護，不信的話請看下文，或許你會發現濫用外來物正在傷害你擁有的天賦。

作者/王惠珀

《教育》

筆者小時候認真讀書，聯考想唸甚麼就唸甚麼。當時捨醫唸藥，應是個性害羞內斂，覺得科學領域單純好掌握。藥學系畢業時，科技百分百的自我感覺非常良好。

到密西根後，在「大學不分系」的洗禮下，才從跨域學習中嚐到「多極」知識的甘甜，也才知道24歲以前，我腦袋裡少裝了一拖拉庫的博雅(liberal education)。

我主攻藥物化學，在一沙一粒的科學裡探索對醫療有用的新物質。多元學習的人文觀開始在我的專業裡起了化學作用，我看到藥物在體內活蹦亂跳的行為(以及破壞力)。自此，人道(humanity)、自律(discipline)與自由(思想解放)成了我的座右銘。

英文早就賦予chemistry行為及互動的意涵。男女生來電，叫做chemistry(起化學作用)。不來電，就去營造投懷送抱的情境，讓正、負電荷來電。原來藥與身體都是挑起化學變化的有機體(bio-organic chemistry)，太有趣了。

藥物動力學在探討生物系統如何處理外來物的化學。這吸收、分布、代謝、排泄機制是評估藥食品「風險/效益」的關鍵指標。

回台教書，學生申請學校，央我寫推薦信：「老師，我不喜歡化學，想去唸藥劑學。」我說：「妳看，這顆藥，哪個成分不是化學品？不思化學，怎麼唸藥劑(配方設計)？」

我的意思是，藥(食)品都是化學品，都有個性，都會搞怪。摸不清它的個性，參不透它的肚裡乾坤，妳怎麼操縱它在體內行善？

《系統生物學》

上帝造人，造出身體這個有著極其複雜之化學場域的社會，內有公車主司吸收及排泄(小腸、腎)；有交通網及銀行/ATM主司分布及存/提外來物；有垃圾處理場(肝)主司代謝、解毒或致毒及排毒(腎、肺及皮膚)，還有資源回收再利用(腸肝循環、腎臟再吸收)。

也就是說上帝造人，用有序的「吸收、分佈、代謝、排泄」在消化外來物(xenobiotics)，以維護身體的永續經營。這個機制極為細膩(delicate)，你得好好呵護。

《知己知彼》

是以，用行為(化學)來詮釋藥食品的肚裡乾坤，才可預知其風采與風險(beauty and odds)。這是開發新藥過程中為增效減毒必須掌握的竅門(know-how)。行為學貴在知己知彼，政治厚黑術就成了設計新藥的百寶箱。

搞怪政治(dirty politics)在台灣上演數十年，讓筆者想到學三十六計(佐以三國連續劇)，入境問俗，跟身體合作設計新藥(金蟬脫殼、笑裡藏刀、假途伐虢、二桃殺三士、連環計…)，玩出四十項多國專利。

中華文化的底蘊可是新藥設計靈感的泉源啊!(景福醫訊，Vol. 12，1995，pp 78-81)。

也就是說，「懂得讀身體」這門學問在告訴科學家，以實證詮釋藥食品在體內適時適勢的表現(藥物動力學)，才是王道。瞎子摸象，只會讓藥食品在體內搞怪(像政治傷害台灣一樣)，毀了你的身體。

這門學問也是藥師的本色，可惜台灣人不愛專家，把藥師當空氣，是配藥的藥劑師(日語)。

《體系管理》

2009年金融風暴時，Elinor Ostrom教授以「體系管理以預防風險」之論述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。前衛生署長楊志良教授也提過，糾結的醫療衛生環境來自於不合宜的教育及觀念，這是全民共業，得從教育導正思維，落實於公共政策，才能救台灣。

用Ostrom及楊署長的論述反思生命科學，卻讓筆者嚇出一身冷汗。因為用消費者的身體拚經濟，是將專業知識低階化，在個人會造病，在國家會醞釀流行病學。這個領域的系統性風險比金融風暴更沉重(critical)，對吧？

生命科學需要人本的加持，才有底氣建構一個可預防風險的管理體系。

可惜，當今的教育把生命科學做小了。生命科學家在各自的領域裡玩著見樹不見林的專業，實難正確詮釋藥食品的肚裡乾坤。這單極教育帶出來山頭式雙標(多標)的施政，讓藥食品提供者各吹各的號，給了消費者失真的教化。且看萊豬、核食、高端疫苗以及保健食品的低階知識，以及藥食品GMP的雙標，都是經典。

《結語》

筆著曾是個以科技百分百自傲的科學家，在人文的交纏與洗鍊中蛻變，成為服膺朱熹理學「窮理居敬」，謙沖自省的士子。畢竟，鑽研生命科學要以人為本，實踐人道的科學。

王惠珀，台灣桃園人，台大藥學院學士、美國密西根大學藥學博士。曾任台大醫學院藥學院（系）教授及系主任、長庚大學醫學院天然藥物研究所創所所長、台北醫學大學藥學院長、行政院衛生署藥政處處長等職。專長涵蓋新藥設計開發及藥事管理。

其新藥研究曾獲十五國四十一項發明專利，及獲頒經濟部「國家發明獎」等多項發明與研究貢獻獎，並列名當代名人錄及國際年度專業人士。

王惠珀在藥政管理上致力於以智財權管理藥品之學名藥立法、推動優良藥品製造規範等，以及促成健保藥價「三同政策」。此外並曾開啟專業橋接庶民的「全民用藥教育」計畫、「人民的眼睛」計畫，蓄積藥師參與社區公共衛生及長期照護的能量，獲得行政院「參與及建立制度獎」、藥師典範獎。

其在《優傳媒》所撰專欄，榮獲第20屆卓越《新聞評論獎》。